耳慈

一个又长又雷的故事


黄道吉日,宜嫁娶。

状元府邸前,新郎官穿着喜庆的大红袍,牵着一位同样穿着喜庆嫁衣身材娇小的女子。

新郎官是今年科举状元,正意气风发之际迎娶尚书府最为尊贵的嫡女。

婚礼进行到最高潮时,正是他们正打算拜高堂。

新郎头还未低下,才刚刚和新娘面对面时,外面就传来一阵惊呼。

紧接着又是一道轻笑来到耳边,那尽是嘲讽。

他朝那看去,一位同样一身红衣服的女子,不同的是真正的新娘手里牵着的是打着红花红绫,而她,手中握着锋利的刀。

抢婚,新郎首个想法冒出。

他立刻叫人拦住这闹事的女人。

女人举起刀,驱散来抓她的人。上点朱红的嘴唇牵起一抹冷冽。

“新郎官,想听听你的新娘子故事吗?”

“不想。”新郎直接拒绝,闹事就闹事,讲什么故事。

“……可是我想说。”女人提刀往前一步。围着她的家丁被吓退一节。

不是状元郎家的壮丁不行,而是女人太过怪异。

一身艳艳红衣,披头散发,嘴唇还画的特红,眼睛那里的眼线画的浓又歪,眉毛直接描得起飞了,实在不像个正常人,简直就是疯子。

“很有趣的,你听听。保证童叟无欺。”女人僵持着,偏执想让新郎官听故事。

新郎官疑惑挑挑眉,装作不经意的扫过高堂座上的尚书大人。

只见他满脸怒火,眼神愤怒的看着她。

“来人啊,将这疯子带下去!”

尚书大人拍了下桌子,命令道。

那女人听到尚书的话,忍俊不禁得嘲讽一笑。

“哈哈哈,疯子?哈哈哈,哈哈哈哈。”

看起来更疯癫了一点。

家丁们围上去,但没人敢先下手。

“你的事,我等会再慢慢跟你算。”女人朝尚书那里看了一眼,一眼就让他如坐针毡。

“状元郎,怎么样,听不听?算了,反正现在听不听我都要讲的。”她也不管状元郎要不要,自问自答般开始她的表演。

状元郎表示,很好,你挺有个性。

在女人充满感情的描述中,一个荒诞的故事浮现在眼前。


她说,在南方的某座偏僻的村子中,有一大户人家,家中里的孩子都是男的,只有最后一个是女的。

那户人家对这唯一的女孩宠爱有加,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掉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将人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。

可那户人家所处的环境则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地方,而且除了那户人家以外,几乎其余人家中的人大多为女孩,男丁极少。

这就导致那个大户人家被村子上的人不待见,特别是那个女孩。她在家被人疼,在外被人骂。

慢慢的,那户人家的当家人打算离开这座村子,毕竟留在这里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,但是就在他们搬家途中出事了。

一伙山匪打劫了他们,山匪们在众多男丁中仅仅看见几个女人,其中又只有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孩时,他们对她起来色心。

那家主对着山匪下跪,乞求他们放过年幼的女儿,但是被残忍的杀掉了。

众人一见当家人就这么被残忍杀害立刻就爆发了,一时怒气上头,和那群山匪撕打起来。

可惜,手无寸铁的男人们最终被山匪们压制下来。但是值得庆幸的是,那唯一的女儿在刚才的撕打中跑了出来。

那女孩很聪明,知道她跑不过那群残忍的山匪,就当着他们的面跳下山崖,让他们以为她死了。

实则不然,她在看到那幽邃的山崖时有听见隐隐约约泉水的声音,再加上这周边的泥土有些潮湿,她就觉得低下应该有水,与其被抓丢掉清白和生命,还不如搏一搏。

所以她跳下来,幸运的,她没死。

她在冰冷的山谷下醒来,看见昏暗的环境并没有慌张,而是冷静下来去找出口。

但是就在这时,她看见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还漂浮着一个女孩。

另一个女孩看起来年纪与她相仿,长得竟也很相似。

但是那女孩一动不动,就像死了一样。

女孩年纪轻轻见到一个与自己相似但死掉的人在这里,她有些奇怪,但此刻的她身无所有,于是她从她身上翻出一些东西。

当她走出山谷,就有官兵来这里搜查。女孩一把子抱住他们,说她遇到山匪了……

最后,年幼的女孩被人带回尚书府,阴差阳错成为了尚书府千金。

原因无他,只是碰巧的是那天山匪打劫了两次,一次是尚书府来老祠堂祭祀的尚书千金,一次是村里大户人家 。

尚书千金被侍从保护逃出来,不小心跌入山崖,生死未卜。

而那女孩对官兵解释的话无人在意,他们执拗的认为她就是尚书千金,谷底死去的人就是那户人家的孩子。

那时有人悄悄对女孩说,你是尚书府的嫡女,尚书大人身份高贵,可保你一生不愁吃喝……还有你说的那户人家,已经被山匪打死绝了。

女孩听了家人死了,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,最终还是成了尚书府千金。

殊不知,这步路是开启悲剧的第一步。


新郎官听着,摸了摸下巴,对着前面有些疯癫的女人说:“尚书府有两千金,一嫡一庶。所以,现在与我结婚的是那个女孩?”

新郎官自信般,觉得自己的分析没有问题。

不料,那女人对着他微微一笑。

“我是那女孩。”

“哦~嗯?”

女人突然的又哈哈大笑,手指着他身旁的新娘子,深恶痛绝地说:“而她谁也不是,这么一个恶毒的人,也能风风光光的过一生,我恨啊!”

尚书大人坐在红木椅子上,手上青筋暴起,压抑着他的愤怒。

“哼,我养你十年,你就这般报答我,可笑至极。”

“哈哈哈,你养我不也是为了她吗?”女人手直直指向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。

“新郎官,别急,故事还没完呢。”


女孩在尚书府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很美好,她天天以泪洗面,而那尚书大人自她被接回来之际也只是象征性的安慰她几句。

真正关心女孩的则是那真正嫡女的母亲大人,她把女孩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。

女孩在陌生的环境里一下子生活了十年,这十年也没有逐渐忘却小时候的事情,而是把它们深埋心底。

但是就在某一天,她来找庶女大姐姐时,目睹了一起凶案。

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,平日温柔的女孩被三尺白绫绞死高高吊在房梁上,她那时躲在门后,震惊的捂住嘴。

她也听见了里面有人谈话,在话中她抓取了几个关键词。

尚书大人要杀庶女,为了另一个人。

女孩不懂,当她跑回院子,生了一场病醒来时,本以为能听到庶女大姐姐死亡的消息。没想到,却是庶女大姐姐去山上修养的消息。

庶女不是死了吗?

女孩很惊恐,她在浑浑噩噩中都快以为她那天晚上看到的是梦。

直到她面前站着一个与庶女大姐姐极其相似的女的,她的一言一行都好像庶女,只是她的眼神不一样。庶女大姐姐平易近人,眼神都是柔和的,而她却是冰冷刺骨的。

女孩看着她,突然想起那天听见的话。

为了一个人,为了,她。

那“庶女”回来后,平日连后院都不怎么在意的尚书大人却对她格外关心。

这让女孩顿感细思极恐,她不敢说出来,怕像之前的庶女被人人不知鬼不觉得杀死。

就在这害怕期间她又遇到一件事,那是一个眉宇俊朗的男人,他受尚书府相邀,前来做客。

女孩一见到他就哭了,那是她三哥!他没死。

几番打听下她知道了那人为那年科举探花郎,尚书大人想把“庶女”许配给他。

女孩顿感不妙,怎么能让三哥娶这么一个令人害怕的人呢,所以她在其中百般阻挠。

最终还是没能成功,三哥被逼只能迎娶那“庶女”。

结婚不出三日,就有人发现探花郎死在湖中。

刚好这时,女孩得知三哥因为尚书大人以她相要挟,逼他娶。

女孩悲痛欲绝,恨自己无能为力相救,又恨他们这般残忍杀害她的家人。

之后,那本应该在探花郎府邸的探花夫人却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尚书府,在女孩面前。

女的说话带着一股嚣张又得意,她说,你三哥是我杀的。

一句话激怒女孩,她冲过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,力度大得很。

那女的也是个疯子,被打还在笑,冒出血的嘴角上扬,还在说,谁叫他娶了我还忘不了别人,他活该。

你就不怕遭报应吗?女孩强忍悲痛对着那女的说。

尚书大人会摆平这一切的,女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,在女孩面前。

你到底是谁?

他最爱的掌上明珠。


新郎官这时来了惊恐,英俊的面容上有些疑惑,心想,这尚书府这么多事啊?

他面向那女人,也就是她故事里的女孩,说“那那个庶女到底是谁?”

女人的眼神空洞,眼泪流了下来,晕开了妆容,也刺痛了她的心。

她看向新娘子后面的尚书大人,启唇,“尚书大人一夜风流诞下的私生女。”

“你,你住嘴!满嘴胡言乱语,你说的这些又有什么证据?只会污蔑!”尚书大人像是被人踩了老鼠尾巴一样,暴躁起来。

他看没人敢上前压制女人,立刻拔出护卫的刀剑,朝女人刺去。

女人持刀相抵,与他僵持不下。

尚书大人又是一个挥剑,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挡在女人前面。

穿着嫁衣,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。

尚书大人一见,立刻控制手里的刀剑从她旁边擦过。

“珍珠?你干什么?”

新娘子的身子被刀剑堪堪擦过,削断了嫁衣上的一些装饰布料。

她的笑声轻飘飘的从厚重的盖子里冒出。

“父亲,别来无恙。”

尚书大人一听,毛骨耸立。

“你不是珍珠……你是谁?”

盖头被新娘子掀开,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,大家倒吸一口凉气。

不为别的,只是她的脸与那持刀女人的脸竟有八分相似。

“啊!鬼!”尚书大人惊恐般吼叫起来,被地毯绊倒,摔在地上。

尚书府嫡女,已故嫡女。

“原来,这一切都是你为了那颗明珠所铺的路。”新娘子笑容浅浅,看向地上的人轻声说道,而后转向新郎官说:

“状元郎,之后的故事我来讲吧。”

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讲故事,都不厌倦吗?新郎官吐槽。


那在山崖下冰冷泉水上的嫡女并没有死,只是那时年幼的女孩以为她死了。

那些官兵急功近利,就将女孩当作尚书府千金,而半死的嫡女就成为那户人家的女儿。

很戏剧,但现实如此。

那户人家其实也没有死绝,官兵到来得很及时,山匪被驱散开来。

故事回到源头,那日嫡女与庶女来到老祠堂祭祀,临走时庶女说身体不适想休息一会再走,嫡女知道庶女姐姐温柔可亲,她就提出想要照顾她。

可是庶女面露难色,她说怕耽误了时间,就让她们先走,她随后跟上。

心地善良的嫡女没有怀疑,就答应了。

就这么巧合,先走的嫡女遇上了山匪。侍从们为她争取逃跑的机会,嫡女立刻提着裙子狂奔。

一个没注意方向,她跑到了断崖边。

前头是如狼似虎的山匪,后头是深不见底的山崖,她两面都是死。

一个不小心,她跌入谷底。

等到再次醒来,却已经天翻地覆。更戏剧性的是她失去了记忆。

嫡女变成了那户人家的女儿,那当家主人已死,剩一些男丁和几个妇人们。

他们把嫡女认为是那个女儿,失而复得的心理让他们更珍惜这个女儿,把她隐藏得很好。

后来,那户人家搬到其他地方渐渐安置下来,日子过得平凡且快乐。

嫡女在与他们相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一个俊俏的兄长。

他们说,那是她三哥。

嫡女把这份感情当作亲情来对待,深埋心底。

到了那年三哥中了探花,被尚书大人邀请做宴,她听别人说,这很有可能是尚书大人要将闺女许配给三哥,三哥要当乘龙快婿了。

嫡女的心像是针扎一般,密密麻麻的疼痛。

那晚,三哥醉酒而归。

一进院子,便瞧见亲爱的“妹妹”娇滴滴,笑盈盈坐在门槛上等他。

他的心不自觉的跳快了些,今天他刚得知一个惊天大秘密。

“三哥,恭喜你。”嫡女对着他说。

俊朗的探花对着嫡女憨憨笑了笑,朝她走来。

“怎么恭喜啊?”

“我做了荷包送你。”

“不要,你做了那么多个荷包给我了,有没有什么新意?”

嫡女一听,也有些心酸,自己只会绣荷包,什么都不会,现在都要被三哥嫌弃了。

探花郎见她笑容僵硬在脸上,眼睛里若有若无的泪花,心疼得不得了。

“好了好了,三哥逗你的,你送什么三哥都要。”

说完伸手想要拿出她手里的荷包。就见嫡女攥紧了,不给他。

“三哥想要什么,只要是我有的,我都送你。”

嫡女眼神冒着光,看着面前的男子,信誓旦旦的说。

“我想要你……

亲三哥一下。”

什么?

瞧见面前醉醺醺的男子凑近,他的手点点脸颊。笑眯眯的说“这里。”

……

后来,三哥娶了尚书府的庶女。

嫡女本应该替三哥高兴的,可是为什么她的泪止不住往下流。

三日后,三哥死了。

那三哥夫人说,是他自己淹死的。

在三哥娶亲之前,他嘱咐过嫡女,不要随便出来抛头露面,这世道危险。

那时的嫡女还嘲笑他太过紧张,世风日下,天子脚下,哪有人这么猖獗。

可是,三哥就这么死了,被人害死的。

其余的哥哥们也都这么认为,我们都知道三哥这种本肆意潇洒的人不可能去轻生的,可是没有人在意他是什么样的,真相是什么样的。

三哥被草草定案,他们说他是失足而死的。

等待他的尸体被运回家中,家里所有人都在替他哀嚎,那尚书府嫁过来的夫人却是迟迟没有露面。

嫡女无措的看着面前披着白绸的尸体,那是她最爱的三哥。

但是这份心意却早已无处诉说。

嫡女失声痛哭,那一天,整个探花府邸充满悲嚎。

红事变丧事,天底下也没有这么令人唏嘘的事了吧。

后来几天,嫡女终于见到了那所谓的尚书府夫人,她是来退婚的。就是这一眼,一些本应随时光流逝一样逝去的记忆被敲醒。

她恢复记忆了。


“为了退婚,你们污蔑三哥科举舞弊他人,就凭这事就将婚事废除。你那私生女,也被你摘得干干净净。庶女身上有污点,你就把心思打到嫡女身上。”

那女人说,新娘子随后接上,眼神直直看向尚书大人。

“你本来想给她的是嫡女身份,首先叫庶女姐姐与我分开,减小目标数量好下手。再令山匪在那条路上等候,但是不料那伙山匪贪得无厌,竟打劫了两伙人。你也不知道,这么巧的,里面有一个与我极其相似女孩,顺理成章的,她变成我,我变成她。”

“父亲,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可有一丝后悔?”

尚书大人在地上听完了整个故事,脸上抽搐一下,完全没有在意她的话。

“珍珠在哪里?你把我的珍珠带到哪里去了?我的珍珠呢?”

女人上前一步,与新娘子齐肩。

她笑了笑,说:“我在这里,那谁在湖中呢?”

尚书大人顿时像是被雷劈中一般,喃喃自语。

“不可能!不可能,她应该在这里的,她不会死的……对她肯定在这里,珍珠你快出来,快出来,父亲在这里,不要怕啊!”

尚书疯了,这场闹剧就这样来到尾声。

新郎官此刻已经被雷得浑身抽搐,“你们什么意思啊?”

“他想杀我,可是那私生女在出嫁之日来我面前嘲讽一番,被我反杀。现在她应该已经被人淹死在湖中了。尚书大人之后给出的原因也是庶女失足淹死。”

“那为何尚书大人会对一个私生女如此疯狂?”

“那是我的掌上明珠,我最爱的女儿!你们谁也不许害她!”

尚书大人挥舞着刀剑,想要同归于尽,不料一旁的状元郎一脚就给他踢飞了。

马勒戈壁,你给我安静点,听故事就听故事,搞什么同归于尽。

“没有什么事都有原因的。”

他为了所爱,毁了两个人的一生。

故事的最后,尚书府被查,结果婚宴上那两女人所说句句都是真的。

那两个女人所往何处状元郎不知道,他知道的是:

哇,真的是好长又离奇的一个故事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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